世上沒有絕望的處境,只有對處境絕望的人。 +10我喜歡

文/張玉庭   青少年朋友都希望自已聰明無比,料事如神。   其實做到這一點并不困難,關鍵是要肯動腦筋且善于推理。   那么,何為推理?請看一個生動的例子。   電影《花木蘭》中有個細節。一次,花木蘭夜巡兵營,突然發現有成群的鳥兒從北方飛來。于是立即認定,理應夜宿晝飛的鳥成群地飛來,肯定是受到了驚嚇,而既然北方是敵人的營地,那么鳥從北方飛來就意味著敵軍有行動,很可能是要偷襲我方,于是建議大家將計就計,撒出營區打個埋伏,不久,敵人果然偷偷襲來,并果然中了埋伏死傷無數。   注意!由鳥的不正常飛翔“猜”出敵人要來偷襲,這就是推理,這當然能說明花木蘭聰明之極。   讓我們再看第二個例子。   衛國戰爭時期,蘇軍偵察員奉命日夜觀察敵軍的行動。有一段日子,蘇軍偵察員突然發現,連續許多天的上午,總有一只波斯貓要在敵方陣地一間看似平常的屋頂上曬太陽。而既然波斯貓是家貓,偵察員也就立刻斷定,能在戰時把波斯貓帶進陣地的,肯定是高級軍官,波斯貓總在這間屋頂上曬太陽,就說明高級軍官就住在這兒。而既然住在這,這里就很可能是敵軍的高級指揮所,于是建議炮兵瞄準這間屋子打兩炮,兩炮后,敵軍的指揮所也就果然被摧毀了。   請注意,這又是一個成功的推理,就從一只不起眼的小貓推起。   那么,神探福爾摩斯是怎么推理的呢?請看一個生動的例子。   一次,福爾摩斯受理了一樁兇殺案。他來到案發地點稍做考察,就立刻做出六個斷定:兇手可能是高個子,可能是左撇子,可能是跛子,他喜抽印度牌雪茄煙,愛用煙斗,身邊還有一把鈍刀。不久案子破了,兇手的情況果然如此。那么,福爾摩斯是怎么推理的呢?其思路是:既然現場只有兩個人的腳印,那就肯定是兇手與死者的。已知死者個子不高,既然如此,現場那套跨度較大的腳印就是兇手的,這說明他是大個子。既然他的腳印左右深淺不一,就說明他是個跛子。現場留有香煙頭,聞一聞可知是印度雪茄煙,而既然死者的口腔手指皆無煙味,那就是兇手的。煙頭的末端沒有用嘴銜過的痕跡,這說明兇手喜用煙斗。香煙的切口不整齊,就明兇手身邊有把鈍刀。現場無搏斗痕跡,說明死者是遭受突然襲擊后致命的,即:趁死者不備從身后打的,而既然死者是頭顱的左后側挨了重擊,即可以由用力的方向推知兇手用的是左手,是個左撇子。   妙!果然點水不漏!   如此看來,“聰明”并不神秘。   不妨說白了,聰明就是精于思考--不僅要善于發現“蛛絲馬跡”,還要善于從中發現某種規律性的東西。   自然,誰這么做了,誰就是聰明人。   作者簡介:   張玉庭安徽作協會員《讀者》雜志簽約作家 +10我喜歡

老好人師傅郝為仁(小說) 李廷柱     郝為仁是我的師傅,他是機床廠的八級木模工。當年工廠里的工人工匠級別意識特別強烈,像郝為仁師傅這樣的八級頂級工匠少之又少,實屬鳳毛麟角,廠子里上上下下,對他特別的尊敬和倚重。他手藝絕對上乘。他制做下的木模既美觀大方,又規格精準。鑄造車間的工人們一看到就知道是郝為仁師傅做的模型,誰都想搶著使用。 郝為仁師傅不僅技術上有一套,又是機床廠有名的老好人。他為人和氣熱情,謙遜誠懇,與世無爭,吃苦耐勞,老實本分,為人處事,能吃虧就吃虧,決不沾公家和他人一點點兒光。他是廠里的五好標兵,每當廠子里給他發上幾塊錢的獎金以資鼓勵時,他不留一分全都買幾包香煙、幾斤瓜籽、糖塊分發給整個車間的人享用,因此郝為仁師傅在機床廠落了個“老好人”的好名聲。 郝為仁師傅早年喪妻,膝下育有一子,名叫郝宏,因妻子逝世時,郝宏只有三歲多年齡,他既要上班,又要照看孩子,實在兼顧不上。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他將郝宏送回農村老家,托付給弟弟和弟媳照料。到孩子七歲時,才接來到廠子里上了子弟學校。那時,郝為仁師傅已續弦了市周邊農村里的一個寡婦為妻(沒領結婚證,屬搭伙計型),其也帶了一個男孩,比郝宏小兩歲,名叫張峰。 八十年代末,郝為仁師傅時年六十周歲時,已到了退休的年紀,其子郝宏已在廠子的車間里干了好幾年臨時工了。張峰也在廠門口擺了個地攤賣從農村里販來的瓜里蔬菜謀生。 廠里勞資科的領導說:“郝師傅,你熬到站了,該退休了,但廠子的木模工房離不開你,我們還要繼續返聘你。你兒子郝宏再不用當臨時工了,立即轉為正式的。” 郝為仁師傅說:“衛科長,郝宏現如今就在廠子車間里面干著呢,我想讓侄兒郝輝頂替我,你看行不行哇?” 衛科長奇怪地問:“咱們廠還從來沒有出現過退休頂替,不給兒子而給侄兒的事情呢?這到底為的什么?你是否應該給我講一講詳情?” 郝為仁師傅說:“我弟弟一家對我有大恩,郝宏親娘去世時他還不到四歲,是弟弟和弟妹一手把他帶大的。我弟弟去年患肺癌去世了。他臨終閉眼時,拉住我的手,眼中流著淚說,讓我關照好這個侄子。現在侄子家里過得艱難,如果讓侄子頂替我上了班,就能稍微改變他家里的困苦情況,也算我對弟弟臨終心愿有個交代。” 衛科長瞇著眼睛沉思片刻,說:“您講的倒也算是個特殊情況,我向上請示一下,商量商量。不過,對于一個家庭來說,這也算是個大事兒,希望您和家里人在一起好好合計合計,商量商量,做到上通下和,不要鬧下矛盾。” 過了幾天,衛科長找到郝為仁師傅說:“郝師傅,您抓緊時間把您侄子郝輝的戶口、糧食關系等頂替手續辦了吧。防止事擱有緩,事拖有變啊!”說有變還當真有變。他續弦的老伴聽說此事后,極為氣惱,她怒氣沖沖地說:“咱兒子峰兒娃整天像憨憨一樣猴在廠門口擺個地攤賣點西紅柿、大白菜、瓜果梨桃,刮風下雨,日曬雨淋,受死罪了,能掙多點票票!現如今有個這么好的頂替當工人的指標,你為啥不給了眼跟前的峰娃?非要讓給那個遠在農村沒一點感情叫什么郝輝的小癟仔蛋子來頂替?你頂腦(頭)是讓叫驢踢啦!還是叫門擠扁啦!” 郝為仁師傅為難地說:“情況你不了解,廠里有規定的,頂替須同姓親屬的娃才允許的。”續弦的老伴說:“那還不好說,那還算個事!把張峰改成郝峰不就行了么!姓張頂屁用,只要能把娃轉為城市戶口,成了正式工人,吃上商品糧,端上個實打實的鐵飯碗碗,姓?0?3啥不一樣!我老實告訴你,你這回不把峰兒頂替的事兒辦妥了,你小心著,咱走著瞧,我跟你了不了,咱倆往后會有算不完的新舊賬!” 郝為仁師傅頓感有些頭痛,他惹不起那個如同母老虎一樣的后婆娘,他又去找衛科長,把剛才突發的新情況對他講了講。衛科長也感到有些棘手,難以處理,清官難斷家務事,遇到這種情形,你站在哪個方面都會惹得人心里頭不樂意。他說:“郝師傅,您后老伴既然提出了這樣的問題,站在她個人的角度上好像也有一點點道理,但也讓人的確挺為難的。這樣吧,我們再商量一下,是否能從廠里自然減員的指標里勻出一個來給你。不過此事只是我的設想,決定權不在我手里,不管怎么說,我一定會努力爭取的。”衛科長又說:“郝師傅,你退休頂替之事,想不到里面套攪大著哩。我問你一句,這些事你兒子郝宏了解不了解?知情不知情?你和他商議過嗎?” 郝為仁師傅說:“郝宏不是正在車間里頭上著班里嗎?退休頂替這事把我攪乎得心里像一團亂麻似的,哪能顧得上與他通融,就給他說了又能頂什么用?” 衛科長說:“郝師傅,郝宏現在盡管上著班,可他只是個臨時工,這可是孩子一輩子的大事情,您可要惦量好,慎重考慮周到,妥善處理哪。” 有人把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正在車間里埋頭干活的郝宏,他氣呼呼地找到郝為仁師傅,心中不平,直喘著粗氣說:“您是我親爸,我是您的親生兒子,你退休不讓我頂替,還弄了個自然減員頂替名額的指標,讓給了別人家的兩個娃子,你這是啥意思?于情于理實實地說不過去!沒見過你這當老人的這么辦事的!” 郝為仁師傅解釋說:“好娃哩,我還能錯待了你?你不是在廠子里正上著班嗎,以后湊機會就能轉了正的,他們兩個娃娃的處境太艱難了,你就暫且讓一讓吧。老爸沒法子,太作難了。” 郝宏身上的遺傳基因特強,和郝為仁師傅有許多相似之處,簡直就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和順,忠厚,善良,不計較得失。他乜斜了老爸一眼,看著他那難為的樣子,心里雖對此事感到憋屈,甚不舒展,但又能說什么呢。 當年和郝為仁師傅一起進廠,已退休或即將退休的老伙計們勸他說:你這種做法欠妥,退休子女頂替是國家對老工人年老后減少后顧之憂的優惠待遇的一項特殊政策。后婆帶來的崽子、侄子與親生兒子簡直沒法兒比,關鍵之時有天大的區別。古人說,養兒防老。你的做法是引火燒身,本末倒置,自討苦吃,將來說不定還要殃及兒孫輩哩,后悔莫及的,要好好考慮考慮。 郝為仁師傅執拗地說:“我不能對不起死去的二弟,老天爺給了這個機會,我一定要安置好輝兒這個侄子,這樣我才覺得沒啥虧欠的;后婆雖然與我沒有辦理結婚登記手續,可來到廠里共同生活也已好多年了,和真夫妻沒啥不一樣的,她帶的這個小峰娃娃從小就來到我的身邊,是我把他養大的,比親的還要親哩。也合該他命里有福,廠領導照顧了個自然減員的指標。辦好了這倆娃娃工作的問題,也算了卻了我的一樁大心事。宏宏娃他暫時干個臨時工,湊機會就轉成了正式的,這事先緩緩辦,不宜太得著急。” 老工友師傅們聽了郝為仁師傅的一番言詞,搖了搖頭,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一笑,說:“老伙計,你說的比唱的還好聽哩。聽人勸,對一半。親情為重,不能代替。世上沒賣后悔藥的。但愿你能如愿以償,好自為之,不要弄下麻煩事。” 待那幾位老師傅走后,我試探著對郝為仁師傅說:“那幾位老師傅講的很有點道理,一拃沒有四指近,侄子就是侄子,兒子就是兒子,親情是最重要的,這是亙古不變的真理,希望您老能慎重考慮,千萬不要錯了主意,現在改變還來得及。” 郝為仁師傅看了我一眼,反問我:“怎么改變?為人誠實守信,多為他人著想才是美德,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說出去的話,一口唾沫一個釘,人無信而不立。哪有屙了吃,吃了屙的道理。”郝為仁師傅在機床廠是出了名的誠實有信用度的大好人,他的一席話似批我又似教我做人的道理,臊得我臉紅發燒,再也無語。 經過一番周折折騰后,郝師傅的侄子郝輝與后婆的兒子張峰終于把戶口從農村遷移了出來成了城市戶口,進廠當了學徒工,成了上級注冊,有檔可存,正兒八經的正式工。張峰的姓氏并未改變,只不過是當時說說而已。而郝為仁師傅的兒子郝宏還繼續在車間里上班干活,不過只是個不計工齡,活忙了被叫去干干,活不忙就在家閑坐的臨時工而已。 日子過得真快,一晃郝為仁師傅眼跟前三個不差上下的男孩都長大了,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侄子郝輝在廠子里談了個對象,女子的父親是機床廠供銷科的科長,平時在供與銷方面免不了有吃點回扣與外快的進項,這在當年是人人心知肚明,個個皆亦知曉的事。其膝下僅此一女在機床廠里當會計,家中小日子過得滋滋潤潤的。女家的彩禮只要八千八百八(這筆錢在當時可不是一筆小數目,普通工人每個月只能掙百元左右的工資),為圖個吉利數,按說要得也不算多,可對郝為仁師傅來說卻是個不小的數字。廠總務科隨即給將要辦喜事的侄子分得一套六十八平米的兩間窯洞作為新房,總算有了個落腳之地。侄子郝輝結婚后卻不在廠里居住,侄媳婦的二爸是在城中村東北莊當了多年的村長兼支部書記,手中有份量很重的權力。那時市里正搞城市規劃,政府畫圈占地,大搞城市建設,村長兼書記利用手中的權柄,趁亂之際也為侄女搶占了一塊偌大的地盤,建造了近兩畝地大的院落,蓋了一座別墅型的五上五下,具有三百多平米的樓房產業。郝為仁師傅做夢也想不到侄子郝輝會鯉魚跳龍門,咸魚大翻身,福貴撞門庭,招來財神臨門的好緣分。 緊接著后婆帶來的那個叫張峰的兒子也在廠里戀愛了個對象,女方家是離城二十幾里路半山區的一個村莊的一戶農民。女娃模樣長得耐看周正,家里卻因弟弟妹妹眾多,家境貧寒,十分困頓。女孩的父母都是老實巴交的莊稼人,聲稱財禮錢不宜太多,六千六,六六大順,圖個吉慶。這下又愁煞了郝為仁師傅。他又厚著臉皮東挪西借,幾乎求遍了所有的朋友親戚,老人家因此事東跑西顛,熬煎受累,心力交瘁,明顯地看到一下子蒼老了一截子。 張峰結婚那天,郝為仁師傅因積累成疾,臥病在床,身在診所里掛著吊瓶打點滴。是我與另外一個師弟從床上把他扶起來,攙著他老人家坐在婚禮佳賓的座位上,接受兩位新人莊重而虔誠地叩拜大禮的。婚房就占用在郝為仁師傅早年間分配的那兩間福利房的老窯洞里。他沒郝輝丈人的面子大,也沒有郝輝叔丈人的那權勢,只得打掃打掃、布置裝飾了一下那間舊房間作為婚房擠在里面,將就對付而已。 郝為仁師傅的親生兒子郝宏雖然比他兩個“弟弟”都大幾歲,但婚姻之路卻不平坦,讓老父親作難費盡了事。廠子里看上他的女孩子也不少,可一聽說他沒有正式工作,是個臨時工身份,都敬而遠之,退避三舍。轉正之事遙遙無期,臨時工的活兒能否保住還在兩可里。那時,廠子里已處于改革之時,相當一大部分工人下崗的態勢已成定局,打破鐵飯碗的呼聲相當強烈,好多正式工人已經或即將面臨被迫辭去工作,設法自謀職業,更別說郝宏雖干了好多年,已快三十歲的一個臨時工了。 不幾天,郝宏就被廠方辭退了。他失去了臨時工的活兒,想找個干的實在不易,就立馬成了農民在城里的“待業青年”了,窩在家里無所事事,靠老父親從不多的退休金里給幾個錢混吃混喝哩。 眼看著郝宏就奔三十了,再不給娃找媳婦算咋回事兒呢!郝為仁師傅猛然醒悟,著急起來了。這時郝宏的表叔來廠里給村里磨面的小鋼磨上加工一個損壞的小齒輪,了解到眼下這種情形,就對表哥說:“我們村有個黃花大閨女,模樣好,人品正,仗著自己是個高中畢業生,人長得又漂亮,整天挑不下,揀不下,高不成,低不就的都二十九歲了,還沒對象。在農村像她這樣的女子,都早抱上兩個娃娃了。愁得她爹媽整天著急地讓人給她快找婆家嫁人呢。這個岔口不錯,我回去給撮合撮合,拉扯拉扯。” 第二天,表叔就來廠里把郝宏領回去和那個叫蓮藕的姑娘見了個面。姑娘全家都覺得差不離,比較滿意。女方家倒沒有提出什么過分的要求,按當地的風俗聘禮只要六千六彩禮,結婚后須把妮子帶到城里生活,最好能找個臨時工的活計。郝為仁覺得這個好機會再也不敢錯過了,就滿口答應了女方家的全部要求。 +10我喜歡

解  脫 作者|曹廓 --- “我走在沒有你的夜里……”深夜,我被手機彩鈴驚醒。一個女人的聲音:“請問你是曹廓老師嗎?” “是” “吳金豆得肺癌了……” “你是……” “嘟”對方掛了電話。 我的意識由對陌生女人電話的好奇,極快地轉到了吳金豆的肺癌上。黑暗中,我仿佛看到兩個青面獠牙的惡魔正拖著我的初中好友吳金豆一步步向閻羅殿走去。 吳金豆,我村后街人。他父親瘸,-歲喪母,童年是在姥姥家黃村度過的。初中時回到了俺村曹莊,與我同班。那時我常找他玩,他與瘸爸住兩間土坯屋里。 他從小就很帥氣。長大后我在電視上聽周杰倫唱歌,感覺吳金豆濃濃的眉毛,憂郁的眼神,繃直的嘴唇,有明星的可人。可他的命運并不可人。初中畢業學木工,手藝不錯。做柜子打沙發事事都會,我的書櫥是他做的;砌磚墻疊屋脊樣樣在行,俺家堂屋是他建的。可偏偏給人做家具鋸掉一截大拇指,上梁時掉房架摔跛一條腿。金豆二十八歲才娶了他木工老師的女兒辛梅。辛梅低低的個頭,臃腫的身材,娃娃的面孔,兩人長相明顯不在一個層面上。結婚三年,只播種未出苗。收養一女,接著生一女一子。養女叫春燕,苗條俊秀聰慧善良,中學時我教過她。親生女兒叫夏燕,我也教過。她仿母矮胖,老實貪學。小兒子叫曙光,只上過小學。瘦小的他十八歲了才一米二高,像個八九歲的孩子。金豆每次見到我都唉聲嘆氣:“兩閨女成家了,剩這個朱儒兒咋辦呢!”如今吳金豆又得了癌癥…… 天明是周末,上午監完考場,下午我開車到了曹莊。 金豆家大門口停好幾輛電動車。他收留的兩只流浪犬大黑與二黃正在門旁吃食,見了我親切地搖搖尾巴。院里滿是他家親戚與近鄰。吳金豆正撫著膝上的黑花貍貓,坐在堂房前廊下的茶桌旁與眾人說話。我走過去,淚痕未干的夏燕搬來個凳子,我坐下。 金豆朗聲笑著給我倒茶:“這幾天把我嚇壞了伙計,縣醫院說我得了肺癌。春燕在外地工作沒回來,夏燕與女婿帶我到濟南檢查了一趟,這不剛回到家。真是一級有一級水平,省醫院確診是支氣管炎。”他咳嗽幾聲給眾人讓煙,“都別擔心了,感冒引起的小病!” 辛梅也笑著說:“都怨他,感冒剛輕點就去建房,建房一累又犯了。” 看望吳金豆后的第二天夜晚,我正統計學生試卷分數,手機響了,還是昨夜來電女人:“曹老師嗎?” “是。” “上次吳金豆去省醫院復診,他女兒女婿提前找了人,讓醫生對她爸說是支氣管炎。一個好端端的生命,如果能及時手術仍有從黃泉路上拉回來的可能,眼睜睜看著走上死路卻不施救,就像-個教師眼看著學困生任其困下去……” “你是……” “嘟”那邊又掛了。 打電話女人是誰?我敢斷定絕不是吳金豆家人,他家每個人的聲音我都熟悉。我的注意力還是被吳金豆的病吸引去了。我看看課程表,明天下午三四節才有課。人命關天,我決定明上午請假再回-趟老家。 --- 第二天上午,我沒往家拐,直唼把車停金豆大門口。我敲敲暗鎖的院大門,吳金豆兒子曙光開門領我到了堂屋客廳。里面光線暗淡,煙味嗆人。金豆年邁的舅父,曙光在鄉鎮上班的舅舅,還有-個不認識的漢子與金豆一家人正愁眉苦臉地坐著,商量吳金豆治病的亊。我-看金豆不在場想抽身。辛梅擦把淚說:“春燕請假回來了,正好你參考下意見吧!”我坐下來。 金豆舅用蒼老的聲音說:“人活百歲也是死,反正外甥得了絕癥,家里也不寬裕,依我看就別花冤枉錢了。還不如給他多買些補品好生養著。” 陌生漢子說:“你年紀大了,糊糊涂涂的。這事曙光舅才是掌尺的該他拿意見。” 曙光舅掃視了一下眾人:“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我認為大舅意見很務實,比較穩妥。” 陌生漢子問辛梅:“表嫂,你是木工中領線的,關鍵還得你拿個意見。” 辛梅抹把淚:“我想讓做手術,他操持家辛辛苦苦幾十年,有-線希望也得治。可一 會想想,人救不了再背一屁股債,以后日子咋過呀!” 看身份,那漢子是金豆表弟。他又問:“春燕,你是老大,說說你的意見。” 春燕眼淚成串下落:“父養兒千辛萬苦,兒救父責無旁貸。手術、化療、烤電再加上其他費怙計得十來萬。我拿六萬,夏燕拿四萬,就不讓俺媽出錢了。堅決治!” 這春燕原是辛梅姐家的三女兒,她姐家盼小子避計劃生育罰款,就把春燕給了結婚三年未育的辛梅。聽辛梅說,一次,春燕大了走姥姥家,與姐家遇-起。辛梅指著姐讓春燕叫媽,春燕偏叫姨。金豆讓春燕給她親爸端飯,春燕端-碗送給了金豆,哭著說,爸,你們不想要我了?你就是我的親爸!又拉著辛梅的手,你就是我的親媽!一說起春燕,金豆辛梅常掉淚:“俺這閨女養得值!” “夏燕曙光也表個態!” 夏燕低著頭說:“俺贊成大姐的意見!只要舅姥爺、大舅與俺媽決定動手術,俺把麥子玉米都賣了,再不夠就是頭拱地也拿錢!”曙光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只是落淚。 辛梅朝我說:“老曹,你在城里工作見識廣,動手術到底好還是不好?” 我說:“聽說肺癌治愈率比較低,但也不能說一定治不好,也有人手術后五六年還很健康呢!這事還得讓金豆自己拿意見,他哪去了?” 辛梅說:“讓他休息,他說小病沒事,以后家里用錢的地方多著呢,又去給人蓋房了。” 我說:“病拖不得,快打電話叫他回來,我給他談談!” 金豆表弟說,金豆在二嶺家蓋房,忙打了電話。不多時,金豆咳嗽著帶著大黑二黃回來了。他一進門忙敬煙倒茶:“感冒發燒,驚動得四鄰八家不安生,連老舅都來了,外甥實在不過意!” 我說:“可不能輕視感冒!縣人民醫院我有熟人,你帶著片子,我領你看看,好好治治!”其他人紛紛附和:去吧!去吧!吳金豆極不情愿地被春燕推著上了我的車。 --- 已是陰歷二月下旬天氣,人民醫院花圃里的杏樹,在大葉女貞與絲棉木綠葉映襯下開得十分燦爛。但美景并未使我歡快,相反,我似乎感覺冷冰冰的。 我先到住院部找到呼吸內科主任藍大夫,讓他看了金豆的(丅片。藍大夫指著片子:“腫瘤在左葉肺上部,左肺得全切除,并且已經有了向右肺轉移的跡象。要治就抓緊時間,馬上手術再化療、烤電,或許能延長三五年壽命。不治的話一般三五個月就不行了。”我說病人有知情權,你委婉地給他講-下。我叫給了吳金豆,春燕陪他進了醫生辦公室。金豆進門時一邊咳嗽-邊說:“我說沒事偏偏……”隨著藍大夫的講解,金豆的臉變得蠟黃,渾身顫抖,坐電梯下樓時腿都邁不開了,幾乎是被我與春燕拖著才上了副駕駛座。 我一上車,他頭抵住我胳膊抖動得像料峭春風中的樹葉,嗚咽地哭著說:“老曹啊!我死了曙光咋過呀!”我的心像刀割一樣,強忍著淚不停地安慰他:“肺長腫瘤的人很多,不少人手術后都康復了,還有的手術后十年了仍健在呢……”春燕在后座扶著金豆肩膀哭一路。 回到金豆家,我反復強調,醫生說了要抓緊時間手術治療。金豆抱頭抽泣,黑花貍貓弓身揚尾不停地蹭他腿,大黑二黃猶疑地望著他。-家人都圍著金豆哭涕,哀聲一片,驚得門檐下的燕子雙雙飛去。我從小就受不了悲痛場面,便忙到車里偷偷擦淚。 下周日早晨,我還沒起床,手機響了,-看還是那女人的號:“曹老師,我求你個事,萬望答應!” “你說,只要我能……” “咱倆加微信,我轉給你五萬元,以你的名義送給吳金豆,催他快動手術!” “有什么附加條件嗎?”我心里出現了諸如“詐騙”“訛人”等字眼。 “有!你是教師,要像給學生做思想工作那樣,用兩面論、正反證、發展觀等方法,一定要耐心說服他,催他快做手術!” 我警覺地問:“你是慈善機構?” “不是。” 我說:“我得見見你!” 她停一會,嘆口氣:“好吧,我穿棗紅線衣,拿《當代小說》雜志,在南湖公園水上花亭等你。” 我草草吃了早飯,急急地步行往南湖公園趕。南湖公園就在我城里家西邊,路不遠,-會便到了。 三座花亭都在碧水中,由曲曲折折的水上廊道相連接。第一座亭上坐幾個逗鳥的退休老人,第二座花亭里有幾對帶娃的年青夫婦,第三座花亭里站-群向遠處游船指指點點的男女學生。在第二座與第三座花亭相連的水上廊道拐角處,站一個手拿刊物的棗紅衣女人。她向我招招手,我警惕地走過去。她五十來歲,短削發,長眉毛尾梢微微上揚,眼神憂郁。我手扶欄桿距她兩米站下。她說:“曹老師,你不認識我嗎?” 我仔細看看她,似曾相識,但不記得在哪見過。 --- 她說:“我可認識你,省里劉照如老師在市文聯會議室講小說創作時,你坐我前排。” 哦,我松口氣,努力回憶終于記起來了!她叫皇甫娜,是距我莊不遠的黃村人,縣五完小語文教師,熱愛寫作。我們一起參加過文學創作研討會。 她說:“吳金豆是我表哥,我知道你與他是初中好友。小時候表哥在俺家住十多年,他處處讓我,時時疼我,俺倆形影不離。咱都是教師,說了不興笑話人!”她看看我,我鄭重地點點頭。她接著說:“直到現在……我都喜歡他!那時俺媽想撮合俺倆結成姑表親,可俺爸堅決反對。一次,我剪完頭發,讓表哥看看脖子里有無頭發茬。我爸遠看著表哥像吻我,大發雷霆,絲毫不顧及我的感受,強行把表哥攆回了你們村。”       她碧水中的紅衣身影不斷地被動蕩的水波拉長,化成苗條的紅衣少女。她旁邊似乎出現了吳金豆的身影。說真的,他倆無論是長相還是個頭,都挺般配的。我不免為棒打鴛鴦他倆最終沒能成為眷屬深感遺憾! 皇甫娜深深嘆口氣:“我表哥不容易。從小俺姑就下世了,姑父腿瘸,學木工落個半殘疾,生個兒還是朱儒,又得了肺癌……從他被查出癌癥,一有事表嫂就給俺爸打電話。我弟弟皇甫軍跟俺表哥在一個木工隊搞建筑,他的病況我第一時間就能知道。現在問題出在俺表哥身上,你帶他去醫院回來,俺表哥睡兩天,又上了一天網,最后決定不治了,說治也是白扔錢。其實他是怕花了錢再治不好病,曙光娘倆日子難。任憑誰勸都說不到他心里去。曹老師,只有你才能勸得了他。現在咱倆加微信,我轉你五萬,拜托了!”她眼含淚水深深給我鞠了一躬。我忙攙住她:“這可使不得!我馬上回去勸他,等做好工作你才轉款也不遲。” 離開皇甫娜,我開車飛快去了吳金豆家。大門虛掩著,我進到院里。辛梅從東廚房出來,往堂屋努努嘴:“把孩子都吵走了,你去勸勸吧。” 我推門進了客廳。吳金豆坐沙發上,黑花貍貓團著身子在他膝上打“呼嚕”,大黑二黃臥他腳邊。他臉蠟黃,微微發喘。他見我來了,親切讓座:“老曹啊!這些天我-睡著就做惡夢。夢見從高高的樓架上一直往下落,落到深深的懸崖下。有時夢見巨蟒纏我,群狼追我,無論藏到哪,它們都能找得到。我總想找到解脫的辦法,要是會飛把病甩掉就好了。假如有霍金說的時間黑洞,我情愿跳里面。” 我說:“你快住院手術吧!錢不是問題,有人愿意拿五萬,我也能幫你。” 他咳嗽一陣:“我知道是誰愿出錢。可我上網查了,中后期肺癌幾乎治不了。我不能給我的親人幸福,決不能再給疼我的人帶來災難。實話告訴你不怕你笑話,我一直愛著另一個人,與辛梅根本沒有愛。她這人除了會嫉妒沒啥本事,我不在了別說給曙光娶媳婦,就他娘倆生活都是個事……”大滴的淚珠順著他那翕動的鼻翼流到嘴角,再滴到前衣襟上。 我心中很是酸楚:“你還是先顧顧病吧!”我列舉了兩個肺癌手術成功的病例。 他長長嘆口氣:“人,不怕死的能有幾個。但我知道就像做衣柜,里面大框架壞了,就沒必要再白費材料了。網上有專家醫生說,有的癌癥不動手術人還能多活些日子,一動手術死的卻快了。我還看到-些資料說,有的癌癥病人,沒做手術到外地旅游些日子,腫瘤消失或被抑制住了。我想到外面轉轉散散心去。”他說的我何嘗不知道!我絞盡腦汁搜腸刮肚尋找詞句努力想說服他,他低頭嘆息一言不發。 --- 辛梅提水壺進來倒上茶:“他這人天生的不習勸,十三省加一外國也找不到這種老鱉一!就像古戲文里那個老財主挨縣官板子還叫掀起大衫子,舍命……” “叭!”吳金豆狠狠拍下桌子,臉變成豬肝色:“說的什么狗屁話!你這個傻種女人!我為的誰?咳……咳……”吐兩口血,大滴的淚水成串落下。我忙起身遞去紙巾。黑花貍貓嚇得一跳到了里間,大黑二黃怯怯地夾著尾巴去了屋外。我深深感喟自己言辭的蒼白無力。 回到城里,我打手機把情況告訴了皇甫娜,她那邊嘆了好一陣子氣。 過幾天,皇甫娜電話告訴我,春燕打著旅游旗號誆吳金豆住進了北京一家腫瘤專科醫院,手術時間都定好了,吳金豆從醫院偷跑了。 又過幾天,我在微信朋友圈上,看到了吳金豆與春燕在內蒙大草原上的---。吳金豆身著古裝騎著紅馬滿臉微笑。不久,又流覽到吳金豆與女兒春燕在布達拉宮前的彩照,他一臉幸福。 五一假我回趟老家看望父母,剛要出老家院大門,想去探望吳金豆。只見辛梅騎電動三輪車載著吳金豆從村東頭過來。吳金豆臉龐紅潤,身板直挺,端坐后座,就像凱旋的將軍。街邊人向他們打招呼:“到外面轉轉氣色好多了!”金豆不作聲,辛梅不住地笑著回應:“好多了!就是好多了!”我剛要打招呼,他們過去了。“放松心態旅游,也許還真能抑制癌癥?”我滿是疑惑去了吳金豆家。 吳金豆已先我回到了家,他的幾個徒弟坐當門客廳的條桌旁喝茶。他在條桌里面的躺椅上抱著黑花貍貓半坐著,大黑與二黃熱情地舔他褲管。金豆向我點點頭,伸著手指親密地給身旁的曙光比劃著說話,嗓音沙啞得幾乎聽不清字脈。 見他的下一天早晨,我還在睡夢里,皇甫娜在電話里泣不成聲:“我表哥昨晚喝藥死了……”我猛地坐起來,摸半天都沒找到衣服。春燕來了電話,斷斷續續地說,她爸昨晚喝酒死了。我回到老家才知道,吳金豆是喝了摻藥的酒死了。 出殯那天,我作為吳金豆生前好友最后一次為他送行。我恨自己無回天之術,只能在默哀的三分鐘里反復念叨:愿老同學-路走好! 皇甫娜病倒了,讓她兒子為吳金豆獻了花圈押了禮金。 喇叭嗚咽,橫笛凄悠。白色的楊綿漫天飄飛。 黑花貍貓在金豆家東屋檐上來回走著哀叫,大黑與二黃趴他家院大門外柴草垛上朝天狂吠。 辛梅被幾個婦女圍著,她岔腿坐著,雙手拍打地面慘聲哭號,眼淚鼻涕扯到前襟。春燕頭戴白尾帽,身穿滿是泥土的孝衫,手捧吳金豆遺像哭暈好幾次。夏燕滿臉淚水與鼻涕。 吳金豆遺像是放大的年輕時的相片:深遂沉郁的目光流露出無盡的憂慮,緊繃的嘴唇似在同病魔作頑強的抗爭…… 低矮瘦弱的侏儒吳曙光與高高的白紙幡柳桿極不相稱,他哭得死去活來,朝棺蓋上摔瓦盆怎么也夠不著棺頂,被架他的人抱著摔幾次才摔爛。 抬棺的男人都咧嘴落淚,看殯的年輕媳婦與年邁的老太太淚如泉涌。 岀殯的隊伍在哀樂陣陣白紙錢飄飛的路上緩緩行進。 初夏的陽光普照著滿是白楊絮的大地,把無疆的大愛不倦地傾灑人間…… +10我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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